凌晨三点，德克萨斯州军用机场的探照灯划破夜空，一架波音C-17运输机像头沉默的钢铁巨兽蹲在跑道上。机舱里蜷缩着五个戴镣铐的男人——越南的阮文雄正用指甲在舱壁上刻着女儿生日，牙买加的雷鬼歌手马克西姆哼着跑调的《红emption Song》，老挝的陶翁盯着手心里干枯的稻穗发呆。他们不知道，这趟航班的目的地是非洲小国斯威士兰，一个连美国国务院报告都承认存在"法外处决"的地方。
国土安全部的推特像定时炸弹般在黎明前引爆："第三国驱逐航班已安全降落"。发言人麦克劳克林轻描淡写地给这些人贴上"极度危险"标签时，斯威士兰监狱的看守正用皮鞭测试新到的电击棒。这个由姆斯瓦蒂三世统治的君主国，监狱系统去年刚爆出用烙铁审问政治犯的丑闻，现在却成了美国"人道主义驱逐"的合作伙伴。
被遣送者中，古巴的卡洛斯最清楚等待他们的是什么。三周前他在路易斯安那拘留中心见过被送往南苏丹的八个人，那些黑皮肤上布满的蜈蚣状伤疤，是吉布提美军基地集装箱牢房的"纪念品"。"他们管这叫旋转门计划。"卡洛斯舔着干裂的嘴唇对狱友说，"先扔到非洲当人质，逼母国接收这些'垃圾'。"他右臂上还留着玛莎葡萄园岛采摘蓝莓时的晒痕，去年飓风季他救过三个落水游客，如今移民法官只记得他二十年前偷渡时的假护照。
国际移民组织驻斯威士兰代表处最近忙得脚打后脑勺。工作人员私下吐槽，这活儿比叙利亚难民安置还烫手——既要应付美国方面甩来的"人球"，又要防着斯威士兰监狱长把囚犯当免费劳动力。代表处冰箱上贴着备忘录："切勿询问被转移者是否自愿，重点确认其祖国是否签发旅行证件。"而刚降落的五人里，也门的阿卜杜拉连出生证明都被战火炸没了。
南卡罗来纳州的移民律师汤姆森正在翻烂《外国主权豁免法》，他经手的案子像荒诞剧：爱尔兰游客因逾期滞留三天被关押四个月，萨尔瓦多监狱里200多个委内瑞拉人天天用暗号传讯息。最讽刺的是最高法院6月那份裁决书，大法官们用华丽辞藻论证"快速驱逐"合法性时，特意避开了斯威士兰人权报告第17页——那里记载着囚犯平均寿命只有监禁期的三分之二。
莱昂斯局长签发的备忘录在移民圈炸了锅。"六小时预警机制"被狱警们戏称为"午夜凶铃"，迈阿密拘留中心甚至开了赌盘，猜下一个被塞进运输机的会是洪都拉斯帮派分子还是索马里牧羊人。有个细节让民间观察组织后背发凉：备忘录第4条允许将人送往"任何承诺不虐待的国家"，而斯威士兰外交部上周刚用祖鲁语对美国官员保证"会像对待皇家卫队逃兵那样照顾客人"。
被送往南苏丹的八人中，有个叫马库斯的曾在休斯顿修车厂工作十五年。他邻居至今记得这个总帮孤寡老人免费换轮胎的壮汉，现在却成了国土安全部通报里"危害国家安全的高风险个体"。更吊诡的是，他老家村落去年就被武装分子烧成白地，美国政府却坚持往这个战乱国塞人，理由是其护照有效期还剩三个月。
华盛顿的人权律师发现个黑色幽默：特朗普政府当年建边境墙用的钢材，和现在关押被驱逐者的集装箱是同一家供应商。这些印着"符合ISO运输标准"的铁盒子，在吉布提沙漠里晒到六十度高温时，里面的人只能靠舔铁皮上的冷凝水求生。有个狱警不小心说漏嘴："反正最后不是进焚化炉就是进运输机，材料当然要选耐腐蚀的。"
斯威士兰监狱的早餐铃响起时，五名新来者正被勒令脱光检查。阿卜杜拉突然用蹩脚英语问看守："这里离也门多远？"看守摆弄着电击棒漫不经心回答："反正比你离自由近。"远处皇家卫队的训练口号声飘进高墙，和德克萨斯移民法庭上那句"驱逐令即刻生效"的宣判声诡异重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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