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84年那个夏天热得邪门,知了在树上扯着嗓子喊,李军蹲在田埂上盯着录取通知书发呆。复读一年还是没考上,纸上的红戳子像烙铁似的烫得他心口疼。许友琴去年就考上师专了,这会儿估摸着正坐在教室里吹电扇呢。
"军啊,别蹲着了,稻子该收了。"老爹扛着镰刀走过来,裤腿上还沾着泥点子。李军把通知书揉成团塞进兜里,接过镰刀时听见老爹叹了口气:"要不...再读一年?"他摇摇头,镰刀划破稻秆的唰唰声里,混着自己那句:"命里没那个文昌星。"
许友琴来找他那天下着毛毛雨,姑娘撑着把花伞站在田头,白球鞋上沾了泥还浑然不觉。"李军!"她喊得脆生生的,"我爸妈说...说咱俩不合适了。"雨点子打在脸上冰凉,李军瞅见她手腕上多了块亮闪闪的新表,听说是那个追她的市里男生送的。临走时许友琴突然回头:"你要考上大学该多好。"这话像根鱼刺卡在他嗓子眼里,咽不下去吐不出来。
十一月征兵通知贴到村口时,李军正蹲在河边搓黄鳝笼子。村支书拍他肩膀:"你小子念过高中,去部队兴许能混出个名堂。"他当晚就把攒的复习资料塞灶膛里烧了,火苗蹿起来的时候,恍惚看见许友琴在火光里冲他笑。
青海的冬天能冻掉人耳朵。新兵连班长是个山东大汉,有回夜里查铺看见李军缩在被窝里写东西,凑近一瞧乐了:"哟,写情书呢?"本子上密密麻麻全是诗。后来班长经常带他去炊事班蹭姜汤,有回突然说:"俺当年对象跟村支书的儿子跑了,现在想想,得亏没成。"李军噗嗤笑出声,姜汤洒在军装上洇出个褐色的月亮。
1987年全军文化考核前夜,李军蹲在弹药库门口背题。哨兵小张打着哈欠问:"排长,听说你对象是大学生?"他愣了下,才想起说的是三年前的事了。月光照在军事地形学的教材上,那些等高线突然变成了许友琴笑起来时的酒窝。
军校录取通知书送到连队那天,指导员特意加了道红烧肉。炊事班老王舀了满满一勺肥肉片子扣他碗里:"李秀才,往后当官了可别忘了咱炊事班的灶台!"全连哄笑中,李军瞥见窗玻璃上自己的影子——黑瘦的脸上两道白印子,是长期戴军帽留下的痕迹,哪还有半点高中生的文气。
探亲假批下来那天,李军特意绕到县城菜市场。许家摊位上,许友琴系着围裙在称芹菜,旁边戴眼镜的男人正给顾客找零钱。有老大娘打趣:"琴丫头,对象挺俊啊!"许友琴笑得眼睛弯成月牙:"张老师是县一中的骨干呢!"李军把军帽檐往下压了压,转身时撞翻了一筐土豆。许友琴的惊呼声追过来,他走得飞快,心想这可比当年在操场跑三千米带劲多了。
1991年春节前,李军穿着崭新尉官制服回家,铜纽扣擦得锃亮。除夕夜饺子刚下锅,院门突然被拍得砰砰响。许友琴裹着件旧棉袄站在雪地里,鼻头冻得通红:"那个张老师...他家里给说了门当户对的亲事。"她说话时呵出的白气很快散在寒风里,就像当年那个雨天撑的花伞。
屋里电视正播着春晚,冯巩说了句什么逗得满堂大笑。李军盯着茶几上冒热气的搪瓷缸,想起当兵前那个夏天,许友琴来家里送过一筐杏子,黄澄澄的摆在灶台上,被透过塑料门帘的阳光照得透明。
雪越下越大,许友琴临走时突然问:"你还写诗吗?"院墙外传来零星的鞭炮声,李军摸出兜里的军官证,塑料封皮上结着层薄霜。两人都没再说话,只有堂屋里传来他娘中气十足的吆喝:"军啊,快进来端饺子!"
后来有回部队拉练经过师范学院,看着操场上的大学生打篮球,李军突然对指导员说:"当年要是多考十分,现在估计在教物理呢。"指导员顺手把水壶甩给他:"那你可当不成咱们团的神枪手了。"仰头灌水时,阳光穿过白杨树叶在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,像极了那年高考考场外摇曳的树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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